“白公馆”里的养豚人

  豚馆承担科普责任,训练员带领小朋友与江豚第一次亲密接触。先义杰摄 

  在中科院水生所白鱀豚馆,自2002年夏天后,就不再有白鱀豚。如今,这里成了长江江豚的新家,来自所里的十几位研究人员与江豚朝夕相伴。 

  为解决自然保护和饲养繁殖的理论和实践问题,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(简称水生所)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一直不懈努力。但当江豚保护将希望寄托在人工繁殖上时,科研人员感到压力,更感到担忧。 

  生与死的距离 

  在水生所白鱀豚馆,又叫白公馆,因白鱀豚而得名,这里曾经是最后一只白鱀豚活体淇淇的家,时间却终结在2002714日。如今,淇淇静静地躺在标本馆里,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昭示着生与死的距离。 

  因为不通公交车,豚馆里的研究人员和学生,每天需要步行半小时才能进馆。当记者一行到达豚馆的时候,喂食刚刚结束。肾形的主养池里,吃饱了的江豚快乐地嬉戏。旁边的圆形副养池,白鱀豚淇淇在那里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10年。 

  如今,白鱀豚馆已经成为江豚的家。在豚馆,为建立起训练员与江豚之间的亲密关系,训练员与江豚是固定的对应关系,7只江豚由4个训练员分别负责。胡思是4个训练员中的一员,他高高的个子,说话声音不大,负责江豚阿福和F9 

  “F9很敏感。讲起阿福和F9,胡思的笑容中带着宠爱,阿福则对于抚摸、做动作等就表现得非常淡定与配合,偶尔还会发发脾气。 

  阿福仍像以前一样,喜欢平躺在水底,如同睡觉,同时偷偷朝周围瞄来瞄去,观察其他同类的一举一动。先义杰说。他是记者此行的向导,在水生所读书工作共6年,曾天天和江豚打交道。离开了一年多,先义杰这次回来省亲,再见到阿福,有如亲人重逢般喜悦。 

  这位讲话并不太具有感染力的博士,在讲起与江豚相处的日子,神采飞扬。 

  在豚馆里,有十几个研究人员与江豚朝夕相伴。和江豚相处久了,讲起江豚,他们都有说起自家孩子的亲切感。 

  当我透过观察窗,和江豚F7对视了一会儿后,开始理解研究人员的感情。F7每次游过观察窗,就会停留下来看着你,毫不畏惧,充满好奇,我歪头,它也歪头。当我用手指在窗上画圈,心情好的F7会优美地旋转起来。 

  人工饲养繁育 

  白公馆是水生所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的大后方,也是重要的科研阵地。F7F9捕获于2011年正月十五过后的一天,已经在豚馆生活了两年多。除了喂食之外,训练员还要训练江豚配合采血、B超等常规医学检查,以及未来将开展的人工采精、授精的工作。 

  记者问道:天天呆在这里,会不会觉得无聊?胡思腼腆一笑,倒是先义杰接过了话茬:长江江豚是我国特有物种,还有很多未知的研究领域,持续的观察和研究都会出成果。 

  2005年,第一头人工饲养环境下繁育的江豚淘淘出生了,先义杰的记录工作也从此开始,持续至其满3周岁。在那期间,他的实际观察工作日累计约160天,获得约300个小时的江豚行为录像和观察数据。综合在安徽铜陵淡水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半自然水域的研究,他于2010年完成了博士学位论文《幼年长江江豚的行为发展》。 

  通过研究,以及对一些指标进行监测,科研人员已了解和掌握江豚的发情期和排卵期。目前水生所江豚人工饲养技术基本成熟,并初步积累了经验。在豚馆大当家、水生所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组长王丁这番话背后,有一个活生生的证据:淘淘。 

  人工饲养条件下自然繁殖的淘淘,已年近8岁,它是世界上的淡水鲸类第一次在人工饲养条件下繁殖成功。王丁提起淘淘,提起江豚,话匣子就收不住。 

  20092月,课题组在江西鄱阳湖都昌水域捕获29头江豚,雄雌性比例为21∶8。其中,在大于6岁的个体中雄雌性比为2∶1;小于6岁的个体中雄雌性比为3.7∶1,而1993年前这个比例接近1∶1,这意味着江豚倾向于出生更多雄性后代。 

  人工饲养技术基本成熟用了17年,人工繁殖难度更大,科学家甚至没有把握在15年内实现大规模繁殖。但上述数据表明,人工繁殖技术的突破必须加快进程。淇淇在近23年人工饲养中孤独终老,江豚人工繁殖技术的突破,对避免江豚成为下一个消失的白鱀豚非常重要。 

  下一步,我们的目标是能够成功采集精液,并在合适的时机进行人工授精。王丁说。在研究人员和训练员的共同努力之下,目前雄性江豚已能够接受训练,并且按照要求控制生殖器。 

  最无奈的选择 

  当江豚保护将希望寄托在人工繁殖上时,科研人员感到压力,更感到担忧。物种保护需要各方尽职尽责。从某种程度上来看,只有科研人员最积极最努力,显然是悲哀的,因为当物种需要通过人工繁殖求存,已经是最无奈的选择。 

  江豚的微笑给我们带来了纯真的快乐,然而,这微笑却随时可能成为历史。这样纠结的情绪,让记者的豚馆之行变得有些沉重。如果保护部门和工作者,都能有这份单纯的感动,也许江豚不至于在6年间数量下降超过一半。 

  记者手记 

  离开白公馆的时候,快到江豚喂食时间了,豚馆里的学生们邀请我留下观看喂食。短暂地思考之后,我还是放弃了。留着这个希望,我想来年再圆梦。也暗暗希望那时的江豚,能有与如今不一样的境遇:不再需要依赖人工繁殖的进展,而且将它们原来的家长江,再还给它们。 

  (原载于《中国科学报》 2013-06-18 6 研发)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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